今天的Jo也拒绝吃药

怀梅待雪香

《一代宗师》一线天视角,一线天×宫二

内含根据电影的推测衍生,白开水文笔,不喜勿喷

一线天从来都觉得,自己与那些传统的习武之人,大相径庭。武师应该活得堂堂正正,而他,选了一条见不得光的路。

蓝衣社是一条没法回头的路,路上也没有一丝光亮。很多昔日同僚熬过了任务,熬过了考验,熬不过心里那道坎。可一线天知道自己不会,因为他心里,有一盏他的灯焰。

灯焰煌然,其中是个女子。那女子一身素净棉袍布鞋,锐利又慈悲的眉眼,一条规规矩矩的长辫子,脊背却总挺得笔直。那是他从小定了亲的姑娘,宫家的小姐,闺名叫做若梅。北边的武宗谁不知道宫家,可宫家除了老爷子,满打满算只有她一个真正姓宫的人。因此宫二姑娘自小早慧,在“二姑娘”前头,总有个“宫”字的门楣要撑着。

既是宫家人,学的就是宫家的绝活。两家都是武学世家,少年时走动也偶尔被长辈要求“比划比划”。一线天那时本来怜她是身量未成的小姑娘,不曾认认真真同她打;然而二姑娘眼底下尽是求胜的狠劲儿,六十四手一招一式都如临大敌,带得他也不敢怠慢。等他发觉她偶尔慢个一两分,便总是故意卖个破绽强作不敌——她说宫家无败绩,他就甘愿拜下风。

可他从来不曾真的露破绽给外人。蓝衣社是在刀尖儿上挣前程,一分疏忽,就是白进红出。他没有告诉过家里人,他的一腔少年孤勇竟投给了暗杀事业,所以他心里的姑娘也从不知道。他断断续续地听说她的消息,消息说她六十四手已十分精进,说她随宫老爷子一同南下去谈南北武术联合,说她竟在金楼胜了咏春的叶先生。

下个任务完成一定得回一趟家,他想,回去找她过一过手。

可他没等来这个机会。任务出了岔子,暴露太早,日本人的几条“尾巴”拼了命伤了他的右臂。他仗着利落身手攀上火车,而火车上是成群结队的日本人,他的一身血腥必然引起注意。他压着步伐尽量平静正常地走过一节节车厢,忽然看见某节车厢的中间靠窗坐着一个姑娘,脊背笔直,像一株冰天雪地里亭亭的梅花。

天意如此,要让他死在她面前。然而像着了魔似的,他没避开她,倒径直坐在了她对面。他扯出个苦涩又欣喜的笑,仿佛两人只是同以前一样,在年关底下叙一叙闲话。

二姑娘却迅速发现了他的不对,眼中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神色。这是自然,他想,她自小聪慧,怎么可能发现不了。听着日本兵在车厢那头吵吵嚷嚷,他自襟怀里慢慢掏出一把剃刀。就算今天要在这里决一死战,也不能让血溅了她的裙角。

二姑娘很快地拎着貂裘起身,一步跨到他身边坐下,有点凉的手悄悄握住了他捏着剃刀的左手。接着,她手里的貂裘围了两人,他肩上轻轻巧巧倚了她闭了眼的侧脸。只一瞬愣怔,他明白她在救他,她总是和小时候一样,能很快想到聪明的办法。他试探着将自己的侧脸贴向了她的头顶,小心翼翼地,生怕这是个梦。

梦就梦吧,如果这是离她最近的一次。

日本兵走了以后她又回了对面,没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而后就倚着车壁睡得安静。他围着她的貂裘,是从未有过的安心,这安心竟让他忘记危险睡了一会——然而并不久,至少他睁眼时,她还睡着。他看了许久她的睡颜,心里夸赞自己真是好福气。凝滞着血迹的手不舍地在貂裘上逡巡几回,他总得离开,不能连累她。于是他临走给她披回了貂裘,又妥帖地掖了掖,生怕那貂裘滑下来让她着了凉。

或许就是从那一次,他不再想做一个朝不保夕的杀手,更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

比他离开组织的决定来得更快的,是宫家老爷子的死讯。他不能以女婿身份回去吊唁,因实在没有时间。又有消息传来说宫老爷子死于徒弟马三之手,他就着了急——

若梅呢?以她的性格,必得为老爷子复仇。马三实力可观,她会不会……

他终于狠下心推了任务,想要回奉天看一看她。他想告诉她,马三跑不了,不急在这一时;或者把心底的话告诉她,刀山火海他去蹚,这个仇他去报,她等着就好。因而听说她要找他,他甚至有点高兴——

直到她摘下那定亲的戒指,还给他。那戒指是两年前订的,因她喜欢素气样子,特意请老凤祥的师傅在金圈内里錾了花样,又挑了一块暗红的宝石镶面儿,不显山不露水,像枝头素净冷香的梅花。这朵梅花被交还到了他手里,他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。

“不要打听我的消息,没有消息就是消息。”

他点了头,紧紧握着戒指,礼节性地抱了抱她。宫家规矩大过天,该讨的债,千难万险,她都总会自己讨回来,不愿假手他人。

而他到底是“他人”。

二姑娘一走,果真就再没有回头,他竟还是忍不住要打听她的消息。她断发奉了道,她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打败了马三,她就此落下陈年旧伤,她带着福星避难去了别的地方。这些消息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,都和他没有关系。他只能在每次任务过后,悄悄地摸一摸那枚贴身保存的小小戒指,权当自己留个念想儿。

十年就在这样的煎熬里过去,时代已经翻天覆地。他不想再做一把刀,辗转逃到香港。街角的小饭馆挂着清真的招牌,做的是他习惯的北方菜。他点了几样小菜等着上桌,门扇一动,有别的客人上门。他没在意,甚至没多看一眼,可来人由不得他不看。

“它似蜜,扒羊肉条,卷果,都不放香菜,打包带走。”

他缓缓转头,不能置信的,带着点希冀和难过。真是她,瘦了些,脊背依旧笔直。她竟然在这里,长辫子结成了发髻,还是素面朝天。掌柜絮絮叨叨解释了原料不够,她就点点头转身出门,一眼也没有看他。他就此下定决心留在香港,能多看她两眼就知足。至于旧日同僚的威胁,他可全然不放在眼里,因为一场恶战可以换来离她更近一点。

于是同年,“奉天宫若梅医馆”对面,多了一家“白玫瑰理发厅”。隔天有小混混来收保护费,他给钱那小混混还不算完,于是被他结结实实揍了一顿。而后小混混哭着喊着要拜他为师,他才想起来,这叫三江水的小混混好像还和宫家有什么关系,估计是跟着她来的。这么一想,他点了点头,收下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。

她的医馆生意不错,因那年月的香港打架斗殴的着实不少,也因她既对医术颇有天分,又兼有自小见惯各种各样的伤情。她作为街坊请福星去贺他的理发厅开张,也拿他当个旧交,逢年过节请他去医馆里,摆上一桌酒菜,小小地过个节庆。

这就够了,他甚至有了些平淡如水长相厮守的错觉。

这份错觉被一个上门来访的男子打破,正是大名鼎鼎的叶先生。她留叶先生吃了饭,送叶先生出门时,他看见她看着叶先生的眼神始终是不同的。原来她心里藏着这个人,他告诉自己,原来她喜欢这样的人。

叶先生是个武痴,千里迢迢寻她,为的是宫家的六十四手。一样的,叶先生也来找他,为“千金难买一声响”。他们打了一场,高手过招立见分晓,他的剃刀划在筷子上,响了一声。他就此封刀,封刀与奉道,听起来很像是一回事。她不传艺授拳,他就替她做这些事,开门办学,广授学徒。她挑人的眼光一向最好,叶先生是可靠的人,只是心里没有她。

痴情的人最可怜,她是,他何尝不是。她日渐消瘦,三江水说,姑娘和马三那一战落下的旧伤复发了,疼得很,甚至开始靠鸦片镇痛。他只盼着她能快点好起来,可没过多久,医馆的牌子竟然也跟着撤下去。她一生最重规矩信义,一个吸鸦片的大夫,又算什么大夫。他想去看看她,可老姜奉了她的命,不许他进去,连猴都对他龇牙咧嘴。他只好回去,坐在理发厅里天天望着她的窗户,觉得这一条马路像极了王母娘娘一簪子划下的天河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老姜来理发厅送了一封她给他的信,眼眶红红的,说姑娘恐怕时日无多。信上她称他为“兄”,说此生亏欠实多,有缘来生再报。那字体还是端端正正,但已显气力不足,她果然已经病入膏肓。不久她病逝的消息传来,他想,自己这颗心约摸也跟着死了。她的骨灰没有运去东北,被他亲眼看着在他乡入土为安。从此那片公墓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,逢年过节他会提上酒菜,去公墓前跟她闲叙几句话。

几十年过去,某天他的徒弟带着徒孙来看他。徒孙是个机灵少年,老家在北边。那一口乡音将他的回忆全勾起来,令他欲言又止。徒弟看出端倪,试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。

他想了半天才问,去年冬天的梅花,开得好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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