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Jo也拒绝吃药

河伯诔

-高士奇视角

-内含结局剧透

-细节可能存在出入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我本想为天一写一篇诔,墨研了又干,终了是一声叹。


天一此生,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。康熙九年从江浙一同上京赶考,旁的举子或踌躇满志,或侃侃而谈,天一竟不曾有半分关注。但他可不是什么内敛静学之人,这乃是个天大的狂生,满腹韬略都在河务之上——你同他说旁的,他或许能答允两声;你要是提黄河水患,这人即刻来了精神,自上古大禹侃侃而谈,谈历代河策得失,谈河防难处要处,话至兴处竟要星夜下河去测水位,最终落到个“我乃河伯投胎”。


河伯投胎,当时我是一字不信啊。


彼时我的狂气也丝毫不输于他,纵然没有清明官场,也自诩旷世奇才只差这一场科考,前头等着我的是朝廷肱骨、封疆大吏、帝王腹心。而世事多舛,题壁的河伯不第,登桌的相爷卷污,他去见河边天地,我留着看京城众生。破庙一碗酒交下的三兄弟,只有那徐乾学一朝登科。


徐乾学,可当真是我旗鼓相当的好兄弟。那时我确然使了点计谋,一日七迁进了南书房行走;他自个儿求着去修明史,到头来怨我恨我,一腔奸谲诡诈都用在勾结索额图、扳倒明珠。官场的事无非是东风与西风,成王败寇自不必说;他最不该的是将靳紫垣与天一也一并污为明珠党附,让这两个一心治河的纯臣一个罢黜,一个幽囚。我忍不得,我撒泼耍赖跟徐乾学道,你动我,我是坏人,你何苦要对天一赶尽杀绝。他一眯眼,神态写明了就凭你这样的人,高江村。


我这样的人呐。


官场十余年浸淫,我这样的人,早已没有所谓骨气与良心。康老三看我是明珠的党羽,南书房内外看我是左右逢源的弄臣,没错,都不值得我开口辩驳。但这十余年的人力物力保不下天一,狱神庙那空屋子四处漏风,他连支笔都……他连支笔都求不到。我得谢谢徐乾学仅剩不多的良心,或者感谢审案那日明珠与我一场痛快大闹,六部堂官人人自危,康老三手都凉了——痛快,真是痛快!我以为起码保下了天一的命,只需我再周旋一番,请个良医为天一瞧病……


我没想到,瞧见的是满墙的河道全图。天一面有病色,一双眼睛亮得吓人,珍而重之地请徐乾学和我务必将他留下的书稿交给靳紫垣,坦然道不必我们为他收尸。我如同被当头棒喝,他存了死志,已不是良医药石可以救得的了。我说不出话,满腹经纶,不抵一腔赤诚。到头我饮尽那碗酒,酒也算不得什么好酒,呛得人泪落。我说,今生我们三兄弟就此别过,又不敢去看天一的脸。他闭上了那双璀璨的眼,那双眼一生净明澄澈,断看不得我与徐乾学如今这样的脏污。


消息传来的那天,大雨倾盆,仿佛无根水来接他归往至纯至净的星宿海。我忽而觉得这官场,这朝廷,这人情礼往、金宝珠玉皆一文不值,天下之大,何处再寻一个明澈的陈河伯?天一这一生,事堤不抬头,见权不低头,康老三逼死了这样一心为民的人,却留下了我与徐乾学这样八面逢源的鬼。我为天一哭,为黄河哭,为万民哭,哭着哭着大笑出声。


明相早就参透,皇上——圣明啊!


后来我又去过高家堰,天降大雪,家人取了一领半新不旧的貂裘来给我。那貂裘我在气头上也要留给天一披着,我劝他不如靠大堤溃决让皇上意识到自己的错;他急得口不择言,说若是抵上百姓的命,你怎么不去送死。如今貂裘仍在,雪天风冷,


我是个庸人,天一,我替你再看看黄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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